2011年4月8日星期五

变故 9/13 ――腱鞘炎的麻醉师

不到六点就醒了,这就是住在医院的好处,早睡早起。病房外面传来了咣咣当当的门声,一双拖鞋慢腾腾地爬过楼道,传来乏力的声音。我照例翻着手机上的微博,医院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幸好能微博。

父亲躺在15床上,夜里他翻来覆去,搅得病床的消毒防护罩沙沙响,估计会吵到14床,她趴在病床边上,睡不熟的,不过想到他们明天上午就出院,我也就不怎么内疚了。唉,我可有得熬了,医生昨天只通知上午手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能吃不能喝,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高考第一天早上,睡了一夜,却好像一夜没睡,头脑异常清醒,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不同的是,那时候我知道时间到了一切就来了,现在,我知道它就快来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只能这样看书、微博。父亲也不自在,坐立不安,有口难开。我索性沉默不语,忐忑不安地等着。

七点多一点,接我去手术的师傅就推着担架车来了,来得好突然。我撑着拐杖走在前面,父亲在身后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一下子让我想起春节从老家赶车回上海的情景。快到门口了,我问师傅能不能等会儿,又扎进洗手间了。好像是周一早上不想上学的小朋友,借口不同,心态一样。

躺上担架车,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一排一排飞到后面,脑子里面一下子闪过好多电影画面,心跳莫名加速,呼吸马上急促起来。转了两次电梯,我被推进手术室,门外已经有家属在等待了,父亲也被告诉留在门外,不知道他是不是像在送我上车后一样,若无其事地徘徊。

手术室里面暖气开得很大,我们等在进门的地方,推我进来的师傅在换拖鞋,旁边床上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可能他年纪没有那么老,在医院里,看上去老个三五岁也是正常的。师傅换好了鞋,确认我是8号手术室,给我戴上头套,就把我往8号手术室推了。

我头一次进手术室,和美剧里面演的一样,硕大的无影灯挂在头顶上,各种看不懂的仪器,我躺在手术台边上,麻醉之后才能被搬上去。推我进来的师傅走了,没过多久进来两位护士,一边聊天一边做术前准备。对她们来说,这是不能再普通的工作,对我来说,这是心惊肉跳的折磨。

我只能乖乖躺在床上等着,听她们聊天,幸好在上海时间长,虽然不会说,但日常聊天还听的懂,不然这段时间真是,比等待考试开始还要难熬。

护士岁数不大,刚过三十的样子。我这个时候最大的心愿,不是早日康复之类,而是一切顺利,希望每个参与我手术的护士和医生昨晚都没有和家里人闹别扭,没有熬夜通宵唱K,安睡一晚,早上来得路上没有和任何人赌气……谁有过类似的经历吗?我躺在那里,脑子里翻来覆去想到很多医疗事故的的新闻,什么把手术刀缝在肚子里啦,生孩子屁眼被缝上了啊,唉,进了这里,人为刀俎呀!

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开始手术,我试着问护士,回答是,快了。是啊,快了快了,到底有多快啊。

“这里有没有洗手间啊?”我厚着脸皮问护士。是,你记性真好,我被推进来之前才刚刚去过厕所,从昨晚十点就没吃没喝了,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没有,”护士脸上略有难色,但还是用脚推过来一个大桶,用黄色大袋子套着,应该是装医用垃圾的吧。“喏,你就方便在这里吧,自己能行吗?”

“能行,谢谢哦。”我从床上挪下来,右脚点地斜靠在床上,挤出两滴。唉,憋得那么急,原来才两滴。惭愧啊。

我站在地上,这才看清楚病房,足有四十个平方大吧,护士在角落里做准备,也可能是没戴眼镜的原因,我看她们觉得好远。无影灯比农村用的大锅还要大,罩在手术台上,推我进来的担架床紧挨着它,床头是一台仪器,凌乱地连着管子和线,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具体是干什么的。

再躺到床上没多久,麻醉师和医生就陆续都来了,护士让人处理了刚才的袋子,在我右手腕扎了针,开始吊盐水,我知道手术要开始。医生过来和我打招呼,叫我不要紧张。两位麻醉师一男一女,男医生看上去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女的戴着眼镜,从言谈来看,比男的资历更深。他们互相说着什么,听不太懂,估计是麻醉方面的事情,不过那女医生一句话我听得真切,听了心里一惊。她说:“唉,我昨天把腱鞘炎给揉进手腕里了,今天麻醉你来做吧。”

我是要有多杯具啊!真是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针刺了好久也没有扎到位置,我躬着背,佝偻着躺在担架床上,任凭麻醉师拿着粗大的针头在我的脊椎之间穿刺。男的试了两次不行,腱鞘炎的来了,一边叮嘱我,一边扎,但总是找不到位置,不是麻痛,就是会扎得左腿电击反应,我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做手术的医生也过来安慰我。记不清试了多少次,起码换了两节脊椎了,腱鞘炎说什么“腰肌沙砾化”得厉害,我心更凉了,心想全麻算了,遭这个罪!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个麻醉师,腱鞘炎告诉说这是他们科室副主任,一个年纪稍长的声音很温和的大姐,她试了两次,还是会有电击反应,一边跟我道歉,说她们也很努力,换个位置再试两次,希望能成功。

我知道,我理解,这事儿谁都不想的,对医生来说,最好是直截了当一步到位,他们也省事。可我怎么就这么背呢,我马上就想到小时候我姥爷被抽脊髓化验的场景,也是扎了好多针。呜呼呀!我躺在这里被两根大头针那么粗的针头在脊柱穿刺,心想,当年共产党员被严刑拷打也不过如此吧!

谢天谢地!终于麻醉成功了!我特么的感言就是,感谢这位副主任,虽然我都没见到她,希望腱鞘炎的技术能更上一层楼,不然我这份罪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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