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17日星期三

谁的海角七号


可能是之前的期望被抬得太高了,看完了反倒失望了。我是个看广告都很投入的人,《海角七号》却罕见的让我昏昏欲睡,不过也可能是看电影之前打了一个小时羽毛球的原因吧。

电影刚开始的镜头和背景音乐大有北野武的影子,《菊次郎的夏天》和《花火》的影子在屏幕上晃来晃去,但是晃得越多,越觉得北野武毕竟是北野武,被人学是学不来的。

耐着性子(我很少这么煎熬地看电影)往下看,一边看一边跟kitty讲台湾的那个年代和那个年代的台湾(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忽悠她是够了),和她说台湾和大陆、台湾和日本……讲完了,电影就到了最无厘头的一段:上床了。

等到屏幕出现职员表的时候,我后悔了。在台湾票房过亿并不意味着大陆人就一定喜欢,就像黑松沙士,在台湾无处不见,在大陆却很鲜见。

《海角七号》其实就是派给台湾人看的。80、60、40、20和几岁的孩子,从日本占领台湾以来的台湾历代人都可以在电影中找到相对应的角色。受过日本奴化教育、会说日语老人家,摆脱日本奴役,生在日据时期、在光复后的国民政府统治下长大的60岁人(阿嘉的继父),生长在国民政府统治下的40岁人(交警)以及阿嘉为代表的现在的年轻人,还有未来一代(keyboard女孩即三胞胎)……如果你是台湾人,你会在这些角色里找到你习以为常的甚至是你自己的影子。这点和《金婚》有些类似,你总会在里面找到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影子。人对集体记忆永远不会陌生,这也是《海角七号》在台湾大获成功的原因,每个人都会不厌其烦地翻阅自己的日记。

看电影的时候,我想到了在大一时曾经上过的台湾近现代文学课,现在看来,选那门课还是很幸运的。那段时间我鲜有地读了吴浊流的《亚西亚的孤儿》等少数小说(我实在很少读书),让我对日寇占据台湾的50年有一些了解。而《海角七号》中最耐人寻味的也就是这50年的历史对台湾人造成的影响。

很多人想不通为什么有些台湾人会对日亲善,实在是因为大家对台湾那50年历史了解的太少。日本对东三省的占据不过30年,由于受到各方面力量的影响,日本的奴化教育远不如台湾来得彻底。你很难在东北找到能够流利读、写日语的老人,但是在台湾却有很多。为什么,因为在他们成长的时期,学校教授的都是日语,而学中文反倒成了“二外”。在那50年,台湾是被日化的。也是在那50年,让台湾人和日本人在文化上有了些许共鸣的可能。也就是电影末尾,日本歌星和阿嘉通常一首歌。

同样的旋律,不同的歌词,却有同一种感情。这就是经历过那50年的人,不管是日本人还是台湾人,在心里刻下的共同的印记。

这块印记在此后的50年从未消逝,但又很少被提及。他们像婚后缅怀初恋情人一样偶尔抚摸着那块疤痕,酸甜苦辣涌上心头时,也许会愁眉紧锁,也许会小心地抹去眼角的泪水。被发现时,也许会和友子一样,用下雨的天空搪塞过去。

50年了,80岁的人不被20岁的人理解,因为80岁的人不愿也不会提及当年的酸楚,而20岁的人也不知道还有那么一段无奈的历史;60岁的人知道一切,但对一切都一知半解,他们愿意做的是向40岁的人炫耀年轻时独有的戎武经历(主席在婚宴上说的),却无法和20岁的人好好沟通;而40岁的人呢,上有老下有小,在人生最煎熬的日子里,把自己夹在了20和60中间(交警和阿嘉打架)。

如果没有《海角七号》,那个印记随着80岁的人一起,逐渐消逝,像一团乱麻一样继续糊涂着;有了《海角七号》,那个印记,那个疤痕终于可以痊愈,那块长了50年又遮遮掩掩了50年的皮肤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那片下雨的天空终于挂上了彩虹。

就像一个谜团,没有人掩饰,80岁的人都知道答案,但因为伤痛不怨再提;60岁的人只见过谜面,对谜底略知一二;40岁的人只知道有那么一个谜语,60岁和80岁的人都不愿意提;而20岁的人呢?是他们的无知解开了这个迷,让困扰了台湾几代人的纠结情感终于可以释怀。就像喝多了马拉桑,心胸怅然也敞亮了。

有些人说这部电影“有毒”,我想用电影里的一句话来说,“你见过青蛙交配有没有”?

说到底,这是一部台湾人拍给台湾人看的“寻根”电影。至于大陆人,看过、了解了就可以了,能理解就更好了(当然,这些只是我自己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