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被钱压得喘不过气来。紧吧紧吧攒点儿钱,先还了大头,本想今年可以稍微放松点儿,不用那么紧张,没想到遇到这么个变故。在石膏室外面等医生,我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跟我爸妈说,忙活了这么多年,7年多了,儿子在上海买了房,老人家还没来过上海,平时让他们来,总是舍不得花钱。谁能想到,他们第一次来上海会是这样的缘故。哼,不肖子啊。
打上把厚重的石膏,我坐在轮椅上,被小武推到门口。抽根烟,透透气。幸亏有小武,不然我还会怎不知道怎么办。跟着我忙了一个晚上,九点多了,才跟大嫂打个电话,晚上要在我家睡了,明天得起早来挂号。
小武,东北人,长得像是南方人,没有北方人的大块头,但为人处事很周全,比我大四岁,07年我进公司后认识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像大哥一样帮我,我倒是很少能回馈他。一直很感激,现在,又多了一份感激。
小武这人,怎么说呢,不能叫做乐于助人,我觉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乐于助人”这一说,凡是要帮助别人的,都要付出,而且从朋友的角度出发,这种付出是情谊上的,不计回报的。被助者事后一顿饭推杯换盏称兄道弟,许以生死相报。虚。
在帮助别人这个问题,口若悬河者众,退而结网者寡。偏巧,小武就是这样一个织网的。
前两天吃午饭回公司的路上闲聊,说道他一个朋友要结婚,女方执意要让他朋友付礼金2万,要特意开车从河南老家把新娘接到上海(他们人都在上海)。这朋友囊中羞涩,问小武借钱。小武借了,一万。我问小武,这些年外面一共借了多少钱,他抽了口烟,站在红绿下面弹了弹烟灰说,四、五万吧。
三十岁了,结婚一年多,自己还在省吃俭用打算攒首付买房子,下半年还打算要孩子,就这样,他还往外结了这么多钱。“怎么办呢,不借多不好,这是大事呀。”小武哥就是小武哥,这时候还在考虑“理儿”。
这些钱他大多借给同学、朋友了,很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都收回来。他现在用的手机,多普达的,两年前他借了两千块钱给一个朋友,年底他朋友把这手机抵给他了,当时市价两千多,小武同意了,把原来用的诺基亚7610给了家里人用。现在,这手机也过时了,不知道哪天他哪个朋友会不会又抵一个给他。
打完电话,我们站在3号楼出口,三月初的上海还很冷,我们正好又在2、3号楼的夹道这里,夜风更劲。这叫窄管效应,我看央视新闻学的,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么牢。
走吧,耗在这里又没用。小武推着我,到了乌鲁木齐路那边的门才想起来,把轮椅还了得去买拐杖啊,不然没法走路。我半边屁股靠在细石墩上,右脚点地,左脚悬在半空,看着小武先跑去把车还了,有问了保安去买拐杖。10点多了,他得把医药店的门敲开才行。
灯火阑珊,哪怕是夜里,医院门口也人来人往。在这里没人在意你,大家都各怀心事,各有各的难,我倚在石墩上,揉着酸痛的右腿,从羽毛球馆到校门口只有二三十米路,我一条腿蹦过去,脚底板都快断了,唉,我心里琢磨,谁也别说什么理解,没缺胳膊断腿的人,谁也不会理解残疾人。真难啊!
一支烟的功夫,小武终于回来了,拿着一副拐杖,190。当时我喜出望外,终于有拐杖不用再蹦达了,后来才知道,这拐杖平时90块都不到。奸商!
打车回到楼下,我仰头看了看,这栋半旧的楼房在深夜显得格外深邃,斑驳的墙皮在路灯的昏黄的灯光的抚摸下仿佛要飘落下来,我顺着楼梯一侧的窗户往上数,一二三……,六楼,唉,后悔啊,当初为什么不买有电梯的房子呢……
别扭地架起拐杖,蹭进楼道,楼梯下的狭窄过道挤着几辆自行车和助动车,一辆破自行车的屁股被架在半空,我横着身子挪进去,心里想着,等我养好了tmd我拿大锤把你们这堆烂车全砸了!
六楼,一百多级台阶,对一个跟腱断裂的180斤的胖子来说,简直是,上吐下泻般的灾难!小武也没办法,他估计120斤都不到,骨瘦如柴,让他背我,那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啊!一咬牙,胖哥哥我自己上!
一边爬楼我一边想,如果将来真的把我爸妈接来,他们上了岁数了,怎么爬这楼梯啊?就好像门口九号线的出口,没电梯,只有另一侧的出口有电梯,其他三个出口都是七八十级台阶,我好几次看到老太太拎着拐杖抓着栏杆,一步一步往上腾,看着都辛酸,想着就心累。
说到累,这单腿双拐爬楼梯绝对累!还没到三楼,我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右脚掌的筋像是一条烧红的铁棒烫在肉里,又疼又酸。我靠着拐杖让脚离地,使劲把脚趾头上下活动,缓解一下脚底板的疼痛。唉,这比什么都减肥!我摸了一把汗,接着往上腾。
到了6楼,我撑拐杖的胳膊已经累得颤抖了,小武刚打开门我就钻进去了,嘣嘣蹦进卧室,一下跳倒在床上,我艹,终于回家了。
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小武抽根烟,打开电脑看股市行情了,一边看一边鼓动我,“你也买点儿玩玩,少弄点儿,学习一下”。我不是不想,是不能呀,除了还贷还要还借亲戚的钱,剩下就没了。不过我确实打算买点儿,积少成多,学习一下。
看完股市,小武终于安心了,下楼去买了泡面,忙活了一个晚上,饭还没吃呢,说来惭愧,我都忘了这事情。看着他吃,我也不饿,艹,士力架名不虚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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